本文发表于《科幻大王》2000-2001年度“科幻之翼”专栏。对一些幻想（例如能不能实现时间旅行等）展开推理和想象。追溯过去的人类幻想如今是否已经实现，或能不能实现。属于讲座性质，不是小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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灸手的上帝权杖
--克隆人要来了
飞腾科幻军团/绿杨
"复制人"在科幻舞台上漫游了几代人的时间，现在他已经在出现我们的眼前了。
美国和意大利两位科学家近日宣布，他们将在某个支持他们的欧洲国家培育世界首例克隆人。克隆是无性繁殖的意思，他们宣称，克隆人的目的是为无法生殖的夫妇提供一个复制的血亲"后代 "。
克隆人果真在向我们快步走来了吗？
是的，这一点非常清楚，不能确定的只是时间问题。著名科幻作家王晋康先生和笔者，在克隆羊多莉诞生后都曾在撰文中肯定克隆人迟早会出现，因为羊和人都是哺乳动物，克隆绵羊和人在理论上没有本质的差别，而科学技术发展的脚步是不能遏止的。美国即使当年没有搞"曼哈顿工程"，原子弹仍然会爆炸，只是比1945年更晚些而已。不难估计，如果两位科学家一切顺利，最早只需两年左右第一个克隆人即可诞生。
1997年苏格兰的科学家宣布克隆出明星绵羊多莉之后，立即有几百名妇女写信给他们的研究所，要求替她们克隆自己。同时另外有不少科学家跃跃欲试，着手进行克隆人的实验和准备。于是，科学界甚至全世界立刻掀起了一场反对人体克隆的轩然大波。美国没有禁止个体克隆的法律，政府发出呼吁希望科学家们暂时停止行动，并禁止联邦政府的资金用于克隆人的研究。英国、法国、西班牙、丹麦、澳大利亚都通过了法规阻止对人类的克隆，英国还马上削减了克隆出多莉那家研究所的经费。德国和以色列在20世纪饱受过种族主义的灾难，更是坚决表示反对。其他国家多数也持类似的态度，至少没有草率表示公开支持的。多莉震撼的余波还未完全平息，新的而且是更大、更直接的冲击波又来了！
无性繁殖技术实际上并非从多莉开始，在它诞生之前50年就已经迈出了第一步。1996年美国俄勒冈的科学家就采用无性繁殖方法克隆出了猴子，1977年又复制出7只老鼠。其他国家也克隆出各种动物，我国也克隆了牛、兔、山羊、和猪等家蓄。为什么这些成功没有引起那么大的轰动，而独有后来的多莉出尽了风头？原因是以前的克隆方法和多莉有一点完全不同。
自然的生命孕育过程是先要精子和卵子结合，而后形成受精卵。受精卵经过分裂（自我复制）变成共有8个细胞的胚胎，再发育为成熟的个体，这个过程必须有精子的参与。克隆则是不需要精子的（无性的）生命复制过程，大体上先后分为三个步骤。我们以牛为例，假如打算克隆一头姑且叫做"牛魔王"的克隆牛，第一步是在任意一头慷概的母牛身上取出一个卵子，并将卵子的核（卵子也是一个细胞，细胞核里包含着这头母牛自身的遗传信息）拿掉不要。这个空壳是接纳未来"牛魔王"的安乐窝。第二步是从另外一只怀孕有喜的母牛的胚胎上取出一个细胞，剥掉外壳拿出核来（这个核术语叫做供体）放进已准备好的卵子空壳里，让它在试管里发育成"牛魔王"的胚胎。最后，把胚胎移到一头可敬的"代理母亲"牛的子宫中去完成全部发育。瓜熟蒂落之后，生下来的就是"牛魔王"了。
"牛魔王"的孕育过程中涉及了献卵的慷概母牛、献胚胎细胞核的有喜母牛、宽容大度的"代理母亲"牛三者，但没有精子的参与，所以叫做无性繁殖，也即克隆。
在多莉以前，所有成功的动物克隆，放进"安乐窝"的供体（细胞核）都是取自早期胚胎身上的细胞。多莉的不同之处是不需要采用胚胎细胞核，而是用一只6岁母羊的乳腺细胞核作为供体的。用身体（乳腺或其他组织）细胞的核作为供体，比起用胚胎细胞核来是克隆技术的一个突破性的里程碑。首先，胚胎毕竟是受精卵直接演变来的，而受精卵则是卵子接受了一个精子而形成的，从某种意义上说还没有完全摆脱精子因素的影响。而乳腺或其他器官的体细胞则是经过了无数次分裂、完全成熟的细胞，不存在精子的直接影响了。这就实现了真正的无性生殖，打破了自然界"不可逾越"的规律。尤其是体细胞取材容易，数量上没有限制，不象胚胎细胞供体必须要取自胚胎，而且一个早期胚胎只有最多8个细胞可作供体。用体细胞进行克隆，可以同时克隆出几百万、几千万个多莉，这样就由个体克隆变成了群体克隆，其后果就由量变发展为质变，意义完全不同了。
那么克隆人有什么可怕，竟引起如此广泛的批评？原因是明确的，克隆人出现的前景包含着无数难以预见的、而且是极其深远的社会影响。可以这样说，它对社会的影响远比原子武器大得多。1945年以来受到核爆炸和核泄漏伤害和影响的人数大约不超过一、两百万；而克隆技术一旦失控，可能影响到几亿人和许多代人。当然，两者的影响方式是不同的，也是不可比喻的，但克隆人的影响就有那么大。
人体克隆最耸人听闻的，是它对社会的固有伦理道德和法律的冲击。克隆人和他"原版本"的供体提供者是什么关系？算是父子还是孪生兄弟？从提供身体细胞的角度说可以算是父子关系，但从遗传特征来说两个人又确是一模一样的孪生子。再有是和"代理母亲"是不是母子关系？说是吧，他没有继承"母亲"的基因；不是吧，又是由她的子宫孕育、生下来的。在美国的某些州有规定，怀胎孕育这个婴儿的女性是其法律上的母亲，但个别州的规定不能代表美国，更不能代表别的国家。更说不清的是，"代理母亲"如果由提供体细胞者的姐妹、妈妈、奶奶或者女儿、孙女来担任，克隆人生下来和他们以及他们的亲属又是什么层次的伦常关系？简直是一团乱麻，复杂得计算机也算不清楚。还有更令人糊涂的是，取自己的体细胞用自己的子宫孕育，岂不成了自己生下了自己的天大笑话？
父母关系不能明确，就没法理顺与其他人的关系，瞻养义务和继承权利、债务关系等等也没有了法律依据。这样，一切都大大乱了套了。
这些混乱还仅仅是对单个的克隆体而言。如果人人都有复制自己的权利，100年后社会上就会有大批的克隆人，这就会有更严重、甚至断送人类这个物种的可怕后果。我们知道，在进化史中有许多物种（例如恐龙）由于对环境的变化缺少足够的适应力、竞争力，渐渐被自然所淘汰、灭绝了。人类所以能生存下来而且不断地繁荣昌盛，有性生殖是保证的条件之一。"父精母血"使得双方优良的遗传基因混合在一起，后代在质量上有可能超过父母，适应能力和竞争能力一代比一代强，以至成为万物之灵。克隆人就不是这样了，由于缺乏基因混合，复制出来的基因与上一辈一模一样。人类基因库的单一性会使人类的素质逐渐下降，其后果是人类有可能被自然环境所淘汰。这个前景是实在的，也是危险的。生物学家对克隆人的担忧主要也是这一点，是一种理智的忧虑。
科幻小说很早就描述过复制大亨的故事。不少人担心某些狂人可能会克隆出新的"希特勒"、"墨索里尼"和"东条英机"之类的暴君，重新引发战争以至天下大乱。这种可能性倒是存在的--据说中东某个独裁的总统就在收罗世界一流的生物学家，计划克隆1000个自己。但我们对此大可不必过于忧心忡忡，克隆体尽管在生物学上和"原版本"十分相似，但"原版本"的思想、人格等后天形成的社会特征是无法复制的。假如有人真的能在希特勒的骸骨中找出一个活的细胞，并把它克隆出一个"希特勒二世"，那会是怎么个样子？希特勒是56岁死的，用死后的细胞克隆出的"希特勒二世"也有56岁，但头脑里则和任何新生儿一样是一片空白。他得吃奶，呀呀学语而后学着迈步再进幼儿园，等不到大学毕业就已经老态龙钟头脑糊涂了。这个"希特勒二世"没有可能写出《我的奋斗》，更不可能夺取政权施行法西斯主义。
事实上，即使在生物学特征上"复制品"和"原版本" 也不会完全一样。因为孕育他们的不是同一个卵子，也不是同一个子宫。不同的孕育环境下，胚胎的发育必然不尽相同。
同样道理，克隆爱因斯坦的希望也是不会成功的。
此外，克隆人大批出现会造成人口性别的失调。以我们这个人口大国来说，传统的文化观念是重男轻女，传宗接代是人生第一大事，假如能克隆"后代"必然选择男性无疑。天长地久就不免会闹"尼姑"荒，"和尚头"没有老婆，只好再通过克隆"延续香火"。而再克隆又是选择"小和尚"，循环往复最后天下清一色是男性的世界了。所以，任意作人体克隆会毁掉一个民族乃至整个人类，是行不通的。
从另一个方面看，克隆技术可以给人类带来许多有益的好处。比如农业和畜牧业可以大批克隆优良品种，解决世界粮食问题。制药业的好处更多了，现在已经知道大多数疾病的发生都和基因的缺陷有关系。通过基因技术研究可以明确基因的哪些蛋白质有缺陷，从而克隆出各种针对性的蛋白质--基因药物。这是药物制造和治疗学的划时代进展。
目前器官移植是治疗某些严重疾病的重要手段。但是器官来源十分困难，世界上有数以万计的病人在苦苦等待器官捐献者的赐予；而且接受别人的器官还可能出现移植排斥反应，约旦前国王侯赛因就是骨髓移植后发生排异反应死亡的。这些困难严重限制了器官移植的开展。
通过体细胞克隆技术，可以用一个自己的细胞在实验室里培育出一个新的、和本人完全吻合的器官。这种器官是按照自己DNA模式复制的 ，不会发生异体器官移植排斥现象，因而是移植物的最理想来源。由于绝大部分器官都可以克隆，又不存在供应来源困难问题，将来许多疾病都可以通过"换零件"来解决了。
器官克隆目前已经可以实现。但现在的方法是克隆出一个胚胎，再从胚胎里取器官，这种做法招徕许多"不人道"的指责。批评者说胚胎也是生命，杀死一个生命去挽救另一个生命是违背人道主义的。这是讲不清楚的事情，但不管谁是谁非，单单克隆一个器官就不存在这种争论了。这是克隆技术为人类带来目前可见的、也是最实惠的益处之一。
在保存珍稀动物方面克隆技术也可以一显身手，稀有动物只要保存下一个细胞，就等于保存了一个物种。众所周知，全球动物灭绝已是当今迫在眉睫的问题。据一份由7000名专家、历时4年的调查报告说，最近4年间濒临灭绝的哺乳动物又增加了近25%；面临同样命运的还有30%的鱼类和20%的两栖动物。按这样的速度发展，1000年后等待灭绝的动物就轮到人类了。
制止物种灭绝问题需从多方面着手，一时间也难完全做到，通过克隆技术至少可以保存若干物种的"种子"，如我国正在采用这种技术克隆大熊猫。不过这种办法能不能真正达到延续一个物种，还需拭目以待。因为克隆出来的动物存在着上面提到过的基因库单一的缺陷，它们的生存和生殖能力会越来越低，能否作为一个物种在世界上长期生存下去还有很大的疑问。
克隆人正站在世界的门槛上。它带来的是非利弊可以让科学家们和社会学家们去讨论，而在科幻迷们来说总是受欢迎的，因为它给我们带来的是一个广阔的想象空间。(完)2001/2/9脱稿
本文由作者本人提供，飞腾获独家授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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