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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张卓的作品是比较出色的主流文学风格,但她的作品中充满神秘主义色彩,美丽的天使为何总是随风而逝?忧郁而善良的本源何在?一个谜一样的女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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独角兽之歌
              张卓

  
  我走进一个房间,黑暗中,有人塞给我一样东西,它沙沙地滑过我的手心,轻盈而柔软。
  "这是你的玩具,拿走吧。"那人的声音犹如昙花般在寂静中绽放,瞬间一切便又归于阒寂了。
  我在黑暗中茫然地摸索,隔着一层冰凉光滑的弧面,里面有一些东西在细细流动,虽然无法看见它们,但是我的手指能感觉到那种,逐渐消失又逐渐在生长的变化。
  我猜我手里正在流动着的很可能是一个沙漏。
  
  我从我的床上醒来,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四肢瘫开、鲜血淋漓、濒临死亡的男子的身体。我猛地爬起来,关上了电脑屏幕上影音文件的对话框。
  "苏格拉底,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,不要把我夜里看的科幻电影一直放在界面上,早晨起来会吓着我的!"我一边对他发脾气,一边打开他的光驱将影碟拿出来,换了一张CD。
  音箱里开始传出Beatles的歌声。
  苏格拉底是我的电脑,我原本打算叫他哈姆雷特,但是我担心他一天到晚总是想着死机还是不死机,就改叫苏格拉底了。虽然我一直希望他能够达到阿西莫夫对机器人规定的那个水准,但他的赛扬366却总是死机。
  我推了推躺在旁边的波奇,他毫不在乎地蜷缩在那里,像是一只流浪狗。最近他变得又脏又小,而且瘦得皮包骨头,刚来时他胖嘟嘟的,一把都抱不过来,可是现在,简直颓废到了极点。我猜他可能失恋了,但是安慰他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,因为他从来不轻易相信别人,玩具熊们总是这样,看起来天真愚蠢、又傻又笨,可事实上却小心翼翼、充满恐惧。
  "波奇,不能这样下去了。熊总是会失恋的,这是没有办法的事,但是你不能这么无赖,每次我一给你洗澡,你就变小一点儿。这样下去有只有两个结果:要么我看着你死;要么你弄脏我的床。"我对他说,"你要知道不洗澡不是办法,既不能表示你伤心也不能证明你痴情,只能说明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政府主义者。"
  音箱里的Beatles正在唱《HeyJude》。
  昨天晚上我看了第十三遍布鲁斯·威利斯主演的《十二只猴子》,布拉德·皮特在里面扮演的精神病获了奖,虽然是配角,但我得说,那是我见过的最棒的精神病。
  我喜欢布拉德·皮特,还喜欢基努·李维斯。但是我决定打乱我的计划,今天晚上我我不会第十一次去看《骇客帝国》了,我听Beatles。
  因为我觉得我的意识开始向某些方向滑动,我的大脑就像是一块悬在假山上的巨石,因为左右平衡而不曾松动,但是现在有一只很小的蜂鸟不停地用尖喙敲击着其中的一侧,虽然非常轻微,但是因为石头本身是悬空的,所以整个系统都将会因为失去平衡,而面临着坍塌崩溃的危险。
  "宝贝儿,这种苗头可不好,听人说布拉德·皮特扮演疯子的时候才会这样。"我拍拍波奇的头,对他说道。
  "现在,我去跑步,你一个人在家要乖乖的,知道吗?"
  其实波奇总是很乖的,每次我回来,他都乖乖地呆在我出门时让他呆的那个地方,一动也不动。
  有的时候,我甚至希望他能够稍微不乖一点儿,例如变换一下姿式或是挪动一下地方什么的。
  我穿上旅游鞋,拉开窗帘,关上电脑,在口袋里塞上随身听,走出房门。
  
  我喜欢在冬天和夏天晨跑,冬天给人一种坚持的感觉,夏天则是消耗。
  不管是坚持还是消耗,它们都是绝对而清晰的。
  春天没有人会晨跑,大家都跑去打网球或是谈恋爱了,它的早晨是散发点儿海水腥味的沙滩的感觉。
  只有秋天,不清不楚,模模糊糊,似乎什么已经过去,又似乎什么即将来临。
  可是那个"什么"究竟是什么,又无人知晓。
  如果不是因为我脑子里悬着的那块石头,我是不会在秋天晨跑的。
  路旁的围墙上贴着:
  6月2日七点三十分,天津华旺河北梆子剧团。
  主要演员……
  下半部分不知道被什么人撕了。随身听里放的是许巍的带子,他在唱《我的秋天》。
  
  "没有人会留意,这个城市的秋天
  窗外阳光灿烂,我却没有温暖"
  
  我想象着路中央凭空搭出一个台子,一群唱戏的人站在上面,背景音乐是这首歌,这时一个插入一个尖锐的画外音:我们的主要演员是……,觉得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方。
  我边跑边走,四处游荡,精神惚恍。
  前面的一个男人也在晨跑,他穿着一件黄色的T恤。《十二只猴子》里的布鲁斯·威利斯在被人打死之前穿着一件夏威夷衬衫,头发是黄色的,他握着女主角的手正逐渐死去,与此同时童年的他却看见了穿越了时空隧道的、中年的自己的死亡。这件事使他印象深刻,从小到大他为此而恶梦不断,直到有一天他自己带上那顶黄色的假头套被人击中,他才明白,原来小时候看到的是自己的死亡。
  难道说一个真的人能够看到自己的死亡?那么究竟是因为儿时看见那场死亡才导致了他最终被击毙,还是因为他本来就会被人打死,所以从童年起那个暗示的阴影就跟随着他呢?
  那个跑在前面的男人拐了一个弯儿,消失了踪影。
  随身听里的声音继续:
  
  "伴着我的歌声,是你心碎的幻想
  你用你的眼泪,抚摸我的寂寞"
  
    难道说拥有时空机器,一个人就可以既拥有未来,又可以回到过去吗?那么--现在呢? 现在又在哪里呢?
  不、不、不--这是不可能的!
  我想我喊出了声,路边有人张大嘴惊奇地看着我。
  
  "总在每个深夜,听到你的哭泣
  你幻想的美丽,我没能给你"
  
  前面的树上贴着一张告示,此处为太极拳练习场所,其他人不得入侵。
  《黑客帝国》里的基努·李维斯叫NEO,NEO被莫名其妙的卷进了一系列不可思议的事情,给他答案的人叫摩尔菲斯,摩尔菲斯对NEO说:让我告诉你,你来的原因,你知道有些事,虽然你无法解释,但你能感觉到。你这一生都能感觉到。这世界不对劲儿,你说不出所以然来,就像心头有根刺,会把你逼疯。
  
  "那些无助的夜,我茫无目的的走,
  那些无助的夜,你牵着我的手"
  
  所有的事情都象跑动中的景物一样似是而非、无法辨认。
  我的呼吸开始急促,我放慢脚步,退回到刚才跑过的一个地方。
  这是一条隐藏在楼群之中、人迹稀少的马路,走到头儿,拐一个弯儿就可以通到外面繁华的市场,所以很多人来这里晨练。
  楼群后面有一所小学,学校后操场的围墙上画了一很个大的箭头,旁边写着宠物诊所往里走。
  我从小路顺着箭头,拐进楼群,我很想知道为什么波奇会越来越瘦,而且总是不肯开口讲话。
  箭头所指的方向有一大群楼,无法肯定那间宠物诊所究竟在哪里。
  坚硬的石头紧挨着坚硬的石头,所有的楼房都如出一辙,耳朵里的声音却使我越发的柔软。
  
  "幸福如此遥远,我无法看见"
  
  我因为软弱而迷失了方向,面对着面目模糊的楼群的整体,我感到内心深处的恐惧,它们似乎在暗中发出嚓嚓的挤压声。只有那个巨大的红色的醒目的箭头是我唯一的方向,我心怀恐惧,不知道一旦丧失了它,自己将何去何从。
  摩尔菲斯说:知道它是什么吗?它无所不在。它甚至就在这个房间里,你从窗户可以看到它,或在电视上、上班时、上教堂、纳税时……。它是虚拟世界,在你眼前制造假象,蒙敝你。
  NEO问:什么真相?
  你是个奴隶。
  每个人呱呱坠地后,就活在一个没有知觉的牢狱,一个心灵的牢狱,很不幸,我无法告诉你,它到底是什么,你必须亲眼目睹。
  
  "这秋天的夜晚,让我感到茫然"
  
  歌声越来越遥远,所有的景物都开始飘浮,失去重心。我走在漫无边际的楼群之中,无法停止,我开始相信,我永远也走不出这个红色的不知道象征着什么的箭头。
  歌声开始惚恍,似乎隔了重重距离、层层空气,遥不可及,正逐渐泯灭。电池好像也即将耗尽,声音越来越慢,越来越小。
  
  "幸--福--如--此--遥--远,我--无--法--看--见
  这--秋--天--的--夜--晚,让--我--感--到--茫……"
  
  外面巨大的机器乌贼已经入侵到机舱里,激光枪射穿了船体坚固的外壳,火花四溅,女主角俯下身体保护着在虚拟网络中已经死去的NEO,她小声地对他说:我不再害怕。
  巫师说我会爱一个人。那个人是救世主,他能拯救一切。所以……你不可能死。
  不可能!
  因为……,……我爱你。
  你听到吗?
  because,Iloveyou.
  于是死去的NEO醒来。
  
  一些东西消失,而另外一些出现了,它们如此自然,似乎本该如此。但我,的确被眼前的情景震惊了。
  四周熟悉的景物消失殆尽,眼前所有的一切都被白茫茫的冰河覆盖,除了远方若隐若现地飘浮着的冰川,四周空无一物,空旷澄蓝的天空下全部都是无限透明、没有边界的冰的世界。
  "为什么会在这里?"我茫然自语。
  既然你来到这儿,就说明是你自己想来的,也许你并没有意识到,但是那些不想来的人是根本不会到达这里的。
  身后的声音吓了我一跳,我转过头。
  他安静地站在那里,旁边是一块凸出的巨大的冰凌,他身体的每一部分都裹在白色的衣服里,远远看去,似乎是冰川整体的一种延伸。
  他整个人都给人一种冰一样纯粹的感觉。也许是因为已经同这个冰雪世界溶成了一体,他看起来是如此的正常、普通、恰如其分,但是他却是我所见过的最不具有实感、最不可思议的人,即使你一动不动的看着他,却仍然无法证实他的存在。他的眼睛晶莹剔透,我透过它们竟然能看见远空下冰川在河面上闪闪发光的倒影。
  我直接问道,"为什么、为什么你的眼睛是透明的?"
  透明?他茫然地望着我,什么是透明?
  "就是……、就是、就是像你的眼睛、像这些冰川一样,"我指指白茫茫的冰河。"就是和混浊、厚重、模糊相反的东西。……比如你身体的其它部分,我就无法透过它们看见你的内部。"
  他摘下手套,露出手指,这时我才发现他的手也是透明的。
  举目四望,遍地皆是毫无杂色、晶莹剔透的冰川。
  怪不得他不明白什么是透明,因为这里根本就不存在相对的不透明。
  我想了想,把自己的手伸给他,"这个就是不透明。相对于我来说,你就是透明的。"
  他惊异地望着我的手,露出迷惑不解的神情。
  "我们那里的人都这样。"我对他解释道。"你一直住在这儿吗?这是你的家吗?"
  我家很美,你看。他伸出手臂,指了指正前方。
  他脸上的疑云散去,露出孩子般纯净的微笑。你可以和我一起回去。
  我隐约看见远方一个红色的屋顶。
  "为什么刚才我没看到?"
  因为你并没有仔细看,房子是那种必须用心才能看见的东西。
  "很喜欢它吗?"
  是的。他承认道。
  "那为什么还离开它?" 喜欢的东西难免会留恋,这是必然的,但是该做的事总要去做。……我在这里等一个人,如果我不在这里等她,也许她永远都不会来了。
  "即使你一直等下去,她也不来,那怎么办?"
  不会的。肯定不会。
  他的目光纯净坚定,雪白的牙齿似乎能映出天空的颜色。
  脚下的冰面忽然猛烈晃动,我惊慌地朝他跑去,地面倐地又安静下来,像是一只巨大的动物在沉睡中稍稍翻了个身,转眼便又睡去。
  这时我才发现原来我们所处的地方,也是一块飘在冰河中巨大的冰山。
  我们走到冰的边缘,终于看见了流动的河水。我伸出手指,轻轻一沾,身体像被一把锋利的箭穿透一样打了个寒颤。
  "好冷啊!"我忍不住说道。"一直呆在这里,你从来不觉得冷吗?"
  什么是冷,和透明一样吗?
  原来这里是一个没有温度,也没有厚度的地方。
  "不,我想不一样,冷和痛苦、疼痛更加接近。不过,虽然没有透明这么纯净,但是相对来说还是比较纯粹的。"
  远方传来巨大冰川咯咯粉碎的声音,我们前方不远的一块巨大的冰川忽然开始不停地颤动。紧接着,冰流纷纷破裂,膨胀起来的冰浪涌向前方,冰川的表面起伏不平的波动,冰块破裂形成教堂尖顶般的冰柱。所有的冰崖都破裂崩溃,震耳欲袭的响声冲击着耳膜。
  "那是什么?"我问道。
  飞驰的冰山。
  当冰川向其它地方移动时,非常巨大的冰块就会破碎,跟主体分离漂向远洋,于是冰山就诞生了。
  "它们经常移动吗?"
  所有的冰山都是有可能移动的,但它们的移动基本都是有规律可以遵循的。然而,飞驰的冰山却不按规律运动,不知道什么时候,它会突然以高于正常速度数倍的速度开始运动,并可持续数天、数周、甚至数月。
  "经常会出现这种飞驰的冰川吗?"
  其实每座冰山都是有这种飞驰的基因的,它们全部都是潜在的飞驰的冰山,只是有些冰山直到最终溶化也没有变化。
  "为什么呢?"
  因为没有人知道飞驰的冰山最终会飘到哪儿去,它们自己也不知道,所以这种冰山一般来讲都是很危险的。并不是每一座飞驰的冰山都这么高速下滑并且发出巨大的声响,有时候,它们像影子一样,无声无息地以平时移动速度的10--100倍速度向前涌动,不知不觉中就迷失了自己的方向。
  "是吗?听起来真是蛮危险的。"我伸了一下僵硬的手指。
  我的身体越来越冷,几乎快被冻僵了。
  "我得回去了。"我对他说,"这里实在太冷了!"
  就在这个时候,我脚下的冰面又一次开始摇动,我站在那里,等待着它平静下来。
  他的脸色却变了。
  抓住我的手。他大喊道。
  我伸出手臂,就在要碰到他的一瞬间,冰面从脚下骤然裂开,我猛然向下沉去。
  
  跑完步回到家里,我把波奇抱在怀里又安慰了他一番:
  "我帮你去找医生了,可是他不在家,你还需要等待,时间是会弥补一切的。你知道吗?什么人都会遇到奇怪的事情,有些事情看起来几乎不可逾越,可是我们总得回来。明白吗?这就是生活。"
  我打开电脑,放进CD盘,沏了一杯茶,又在厨房的炉子上坐了一壶水,然后倚着扔在床边的靠垫开始看书。
  书的名字叫《时间之箭》,上面说,有一个人因为研究时间是什么这个问题而自杀了。
  我放下它,随手捡起赤川次郎的侦探小说《无脸十字架》,但是那本书不肯放过我,书的画外音问道:
  以现在为圆心,向两边无限延伸究竟能达到哪里呢?
  "未来和过去吧?"我想了想,"我想可能是这样。"。
  好吧,那么就算是未来和过去吧。
  它答道。
  脚一歪,整杯水都洒在绘有印弟安丛林的地毯上,我急忙抢救摊在地上的书。
  地毯上印弟安人的脸被水弄得模糊不清。
  好吧--那么就算是未来和过去吧!
  书的画外音兀自在空气中回荡。
  印弟安人涂着红色油彩的脸在水中越变越大,并且横向地被拉开来,失去了弧度的脸,最后被扭曲成一个在水中晃动的红色箭头。
  不知道是我开始缩小,还是箭头在膨胀,我逐渐被茶杯里的水所淹没。
  那么,就算是未来和过去吧。
  书的画外音又一次说道。
  
  我掉在冰河里,水像是有生命的生物与我争夺着什么,忽然间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感觉,整个身体乃至于思想全部麻木了。
  向下沉的过程,头皮猛然刺痛,疼痛的感觉令我两眼都冒出了泪水。什么东西拽住了我的头发,千丝万缕牵扯着我的神经。
  我被他拽住,像是冷库里冻硬了的大鱼一样被拖上了冰面。
  我混身颤抖着,他用手指轻触我的皮肤,问道,"这就是冷吗?"
  "不是冷、冷、冷……、是寒冷!"
    我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咯咯声。
  他尽力抱紧我,身体柔软却没有温度,像是一张空白的纸,没有力量地在天空中飘浮。
  我们马上回家,我想那里对你会好些。他坚决地说。
  "不用等那个人了吗?"
  不,现在已经不用等了。
  "可我不能留下来,留下来会被冻死的。这里不是我的家。"我摇摇头,冰碴从我头发中甩出,四处飞溅,"这里太冷、空气太稀薄,我无法呼吸,我必须回自己的家。"
  仅仅住的地方并不是家。
  他认真地望着我,眼睛像冰河一样清澈透明。
  "那么,哪儿才是我的家呢?"
  你没有家。你是那种从来就没有家的人。
  "为什么?"
  因为你是一个外星人。
  "外星人?"
  是呀,他指指我的头,这里、是这里的问题。……但是我的家可以借给你。它就在那儿,你看,咱们马上就能到。
  他侧过身子,指着远方的红顶房子。
  此时,我才注意到他的身体因为找不到平衡,而稍稍有些倾斜。
  "不行。这样我会死的,我迟早会被冻死的。不管那里是不是家,我必须回去。……但是,你的胳膊怎么了,你的右手怎么没了?"
  难道你不知道吗?
 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。我是为你而存在的啊!
  "为我?"我楞住了,"--不可能!这世界上不会有什么是为了某一个人而存在的。--从来没有谁可以为谁而存在。"
  我可以。
  "我不相信。"
  为什么?
  他露出茫然的神情。另一边的胳膊象春天的雪一样也开始溶化、消逝。
  "怎么回事?这究竟为了什么?"我惊恐地看着他。
  为什么?他哀伤地望着我,面目开始变得模糊。只有清澈的眼睛依然明亮。
  "不、这不可能!"我后退着,大声喊道,"我不相信--绝不相信!"
  
  我关上Beatles,肯定有些东西使我走错了方向,我想我必须更正,否则,很可能就来不及了。我打开收音机,里面传出午间新闻的声音,我想这种声音总不会让我走偏吧?
  炉子上的水开始疯狂地尖叫。
  "别急--别急--别急,我来了,我怎么可能忘记你呢?你要知道性急可并不是好习惯,这只能事情更糟,不过我不怪你,我知道你难过,你眼看着自己变成另外一种东西,却不知道为什么,真是够可怜的,但是做蒸汽也蛮好的,说真的,气能飞,而且感觉上也比水要浪漫,所以说变化未必就不是好事。"
  水的画外音说,可是我累了。
  "是的。但是你要知道,我们大家都累,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啊。"我边向的厨房的方向跑,边喊出声音安慰它。
  在我走近厨房即将到达炉子的时候,它还是出现了,厨房的门上,凭空出现一个红色的箭头。我闭上双眼,不去看它。痛哭的壶就在我前方,它太累了,需要我的保护,我再不想离开这里。我伸出手去摸索,指尖碰到壶嘴,溢出的水溅到手上,但它们是冰凉的。
  一种东西顺着我的手指慢慢凸出形状。
  它的温度使我的手心骤然变冷。
  
    时间之箭是无所不在的,你又怎么可能躲得开呢?画外音说。
  
    我睁开眼睛,遥远宽广的冰河就在眼前。我扔掉手中的冰块,远远望见红色的屋顶。
  我就要冻死了,身体被寒冰覆盖,衣服上的水已经全部冻成了冰碴,他把我的手指含在口中,他的舌头也是毫无温度的。
  他抱着我。双臂已经恢复了形状。
  知道你会回来。
  "为什么?"
  因为我是你的的同时,你也是我的。
  "说话像写诗一样。"我笑笑,冻僵的皮肤像被刀割一样疼。
  什么是诗?他疑惑地问。
  "哦、我,……哦们……"我的身体已经快僵硬了,嘴里的舌头,很难控制。
  "我们、我们那边的一些东西,"我尽力把音发准。"想……、相对来说,比较--比较纯净。"
  "你真的认为你是为我存在的吗?"舌头稍稍缓过来一些。
  "可如果我是坏人呢?"趁着还能讲话,我连忙问道,"如果我毫无感情,而且不断地敌视你、伤害你、破坏你的信念呢?
  "我甚至从没相信过你的存在,即使你的手臂为我消失,我也没有相信过你。而且,并不是我要来的,我只是不小心走进来,我从来没有想念过你。这样、你也会为我存在吗?"
  他夹紧胳膊,用透明的能够穿过一切的眼睛望着我。
  当然。
  我抱着他没有温度的身体,闭上眼睛,发现彻底的沉默也许可以使我蔑视一切,但是只要能够拥有这个人的拥抱,我愿意相信任何事情。
 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。我不再觉得冷,身体反而像着火一样热。
  再说两句。他摇晃着我,声音有些遥远。
  "……什、么……?"
  你们的诗。
  "我、我不知道。……让我想想,--靠着、靠着你思睡的头,……我的、……我的爱!……人类,便、便在我……没有信仰的怀中。"
  我觉得整个身体都被大火烧灼着,"热、好热啊!"
  惚恍中有人抓着我,向我喊着什么。
  还有,还有!
  "还有?……对了,还有,--而且、而且……而且我已俯首,命运……命运以它、……以它顽冷的、顽冷的砖石、……围成、围成枯井……锢我,且逼我哭出一脉清、清……清泉,……且永不、永不……"
  然后呢?后面呢?
  有人在推我,我在他怀中燃烧。
  "且永不释放,……即使、即……、……即使我、我……、我的眼泪,……因想你、……而、而……--泛涌成河!"
  裹在我身上的衣服像是燃烧的火炉,我在炉中就要被燃尽了。
  ……继续,继续。……
  我的身体已经毫无知觉,一块厚厚铁钢板立在那里,只有一丝微弱的声音隐约传来。
  继续?
  继续!
  "看……看……看着……你、就是、就是……一种、……一种……痛……苦。……"
  
    "昨天你还说是快乐。"
  "既是快乐又是痛苦。"
  
  午间新闻播完了,不知道什么节目正在重播旧片电影剪辑的原声录音。
  "……原声电影栏目结束了,现在重播听众点播的第十一期节目的录音……"收音机里换了一个声音,"想象一下--春天--外面是青翠的树,而我们却在听来自于西雅图的垃圾音乐。"
  然后歌声起来,我被突如其来的音符狠狠地击中了。
  窗外的阳光如同滤过一般清纯透明、灿烂无比,我站在厨房的角落里,想念着一些莫明其妙的东西,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。
  炉子上的水卷起层层水气,整栋房子都被水蒸气蒸软了,所有的房间都泪流满面。
  "要知道,这并不是真的,现在我们无法证明任何事情。"我安慰着它们。
  但是我的心。房子的画外音说,我的心啊!
  "我知道,我知道,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心呢?让我想想,好好想想。"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房子悲痛欲绝,虽然有些任性,但它毕竟是一栋好房子。
  为了房子,我开始疯狂地寻找那个红色的箭头,没有办法,我无法容忍眼看着一栋房子哭泣这种事情。房子是那种看起来很坚硬、很顽强、无所畏惧但是一旦遭到打击便会彻底垮掉的动物。
  
  "为什么有些人闭上眼能看见,睁开眼他却就不见了呢?"我又一次走进红色箭头中间。
  箭头的画外音答道:
  因为他从来也没有存在过。
  "可他是如此的美好、纯洁,他几乎是完美的。"
  所以他才从来没有存在过。
    "可什么是不存在的呢?"我问道。
  还没有发生过的事。
  "还没有没发生过的事?你是说他是我的想象,也许我只是一个地下室里的疯子,在发狂地迷恋着自己的想象?"
  还没有发生过并不代表不会发生,他只是一种可能性。
  "可能性?"
  他是相对于你的圆心来说的,一种可能性。
  "圆心?"我想起我的书,"如果以现在为圆心可以无限延伸的话,究竟可以到达哪里?……从来不曾存在?……--他是时间之轴的其中一端的未来的人,对吗?"
  代表着,仅仅是代表着。
  
  摩尔菲斯对NEO说:记住,我能给你的只有真相,没有别的。
  
  我回来时,房子已经彻底失去了信心,它不再哭泣,一言不发,正沉沉睡去,整个空间都回响着收音机里疯狂的节奏。
  它总是这样,混乱的时候,只有在这种声音里才能够安心睡去。
  "可你不能这样,这样睡下去是不对的,你毕竟是一栋房子,你有圆润光滑的横梁,美丽挺拔的屋顶,还有无比的热情。是的,我知道,不管怎么样,我都知道你是一栋具有无以伦比的热情的房子。
  "请不要这样。"我与沉睡的房子苦苦挣扎。
  我走到墙边,气愤地用手拍打着房子的墙壁。旁边的画因为剧烈地震动而掉在地上。
  画上是一组静物,一只浅褐色的花瓶里插着完全都是黄色的花。光亮而鲜明的黄从花瓶里溢出,整个画面都充斥着没有边界的黄色。
  "看看你,居然这么嚣张。全都跑出来了!不过是一幅画嘛,何必如此偏激呢?"
  我俯身捡起它。
  画中的景物从眼前掠过,我收回伸出去的手臂,重又仔细看了一遍,忽然间开始被房子的悲伤所侵蚀。
  在铺天盖地的黄色后面,我看见了相当隐晦的红色,虽然它很小心地藏在画中,但是我还是看见了它。
  "明明在流血嘛,为什么还要硬撑着呢?想哭就哭出来,何苦要这样,你以为你是谁?--不过只是幅画而已!"
  我看着流血的画,感受着房子的绝望,眼睛有些模糊,眼前的景物变得松松软软、失去了形状。
  我突然发现,绝望是如此的甜蜜,没有什么,它什么也不是,就像是躺在巨大无限的、柔软温暖的海棉垫子上一样轻松舒服。
  既模糊又清晰,既狭小又广阔,既永恒又虚无。
  我不再和房子挣扎,我想,也许它是对的,毕竟一栋房子是有自由享受在黑暗中向下坠的快乐的,如果它觉得清醒让它无法忍受的话。
  就在房子开始彻底控制一切的时候,我看到画的颜色开始改变,那些隐在后面的血迹开始慢慢渗透过来,黄色先是变成粉红,然后是珠红,最后完全殷成鲜红的血迹。
  血迹连成的红箭头,穿过我的身体,穿过漫漫旷野、茫茫宇宙。
  在水中燃烧,在星空下坠落。
  
  我在画的热情中回到了河的岸边。
  此时已是夜幕降临,天空一片漆黑。
  这是一座灯火通明的游乐场,人潮汹涌,兴奋的尖叫声此起彼伏。远方的天空隐约闪动着点点火光。
  "人们为什么如此高兴?"我问道。"冰呢?冰川在哪里?"
  这里没有冰,只有火。
  这是一座火山之岛。火山就要爆发了!模糊的人影回答道。
  中间的人群又爆发出尖锐的哄叫声,我被人流挤撞,冲向那个方向。
  人们围成圆圈的形状,中间有一些人在表演。那些人通身黝黑,身上裹着厚厚的凝脂一样的皮肤。那种黑色并不是阳光晒出来,而似乎是某种只在夜晚出猎的动物的颜色。
  黑缎子一样的皮肤又滑又黏,那层黑色的肌肤紧贴着它们,和着节奏在一起颤动。
  它们全身甚至于牙齿和嘴唇都是黑色的,也许正因为如此,眼睛看起来也就显得格外明显。远远看去,整个身体都隐没在夜晚的黑暗中,只有两颗眼睛似乎是殒落的流星在空气中燃烧。
  我转过身去,想要离开,又忍不住回头,视线与它相遇,它冲我微微一笑,长舌头舔了舔嘴唇,嘴角溢出一些红色的汁液,露出心满意足而迷醉的神情。
  那是那样一种笑容:你既希望今生今世永远也不要再见到,又心甘情愿地想要沉迷于其中而不愿自拔。
  它皮肤的毛孔全部张开,像是一张张裂开的嘴,散发出野兽牙齿中新鲜而剧烈的血腥味。
  它走近我,皮肤微微发出喘息的声音。
  "火山要爆发了?"我问它。
  谁告诉你的?
  "你的眼睛。它们在燃烧,火是没有形状的,我透过它能够看到很多东西。……它把你给暴露了,眼睛是你身上唯一的弱点,也是最美的东西。"
  你想要什么?它问。
  "我什么也不想要,这里没有我想要的东西。"
  总会有的,不然你就不会在这儿了。……你想看火山,你和别人一样,想看它爆发。
  "也许吧。那么你又想要什么呢?"
  你的血。
  它露出兴奋的神情,皮肤因为激动而巨烈地颤抖,它的皮肤已经脱离它这个人本身,而独立存在了。
  "刚开始就这样吗?"我指着它黝黑的皮肤。
  不是。……因为这样最方便,又省力气,而且也最安全,于是逐渐就变了。
  "那么眼睛呢?"
  是个例外。……很难纠正,但早晚会变的。……人总是会变的。
  "那么,还记得我吗?"
  你是谁?
  "……我也不知道。……所以才问你。看来,你也忘记了。"
  让我仔细看看。
  他凑近过来,双眼紧盯着我的脸。
  我从他眼中看到海岛上空悬浮着团团乌云,天边跳动着闪闪火光。火山灰、蒸气、炽热的岩浆夹着碎石从火山口像巨大的柱子冲天而起。火山岩浆肆无忌惮地冲向人群,所到之处,林木摧折、房屋尽毁、大地颤抖。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硫磺烟气。
  四周的熔岩漫延过来,淹没了我的身体、我的头发和我的脸。
  
  傍晚时分,我穿过小学校和市场,走进拐角的超市,可是进门之后,却发现自己已经忘记了究竟来买什么。
  随身听里仍然放着早晨那盘带子。
  许巍有点儿忧郁地唱着:
  爱情像鲜花它总不开放
  欲望像野草疯狂地生长
  他们像苍蝇总是飞来飞去
  在我身体里,侵蚀我身体
  在每一个夜里
  我从梦里惊醒
  看见我的心它正在飘向窗外
  我站在两排货架之间黑洞洞的走道前,想着是否应该彻底放弃买东西的想法。
  一个中年女子抱着一大筐东西从我身边走过,站在银台后面长长的队伍里。
  身后的男人大概与她是同来的,把自己的筐放到地上,转头对她说,"傻丫头,把筐放地下,拿着多累呀!"他边说着,边接过了女人手里的东西。
  中年女子掩嘴轻笑,"真是的。"
  那个女人的脸一下子变得如少女般娇媚可爱,在昏暗的光线下象是半透明的,瞬间晶莹剔透、美丽绝伦。
  我震惊于女人脸上的变化,转身看见了象是冗长笔直的箭头一样的走道,有些阴暗的走道不知为什么微微散发出暗红色的光茫,我想了想,径直走了进去。
  
  海啸开始了,海水涌入大坑,立刻爆炸般地喷涌出来。排山倒海的巨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前推进,人们纷纷被卷入那黑黝黝的翻滚的旋涡中。
  火山喷发出来的滚烫的熔岩,被飓风卷起与海水混杂在一起,海面上到处飘浮着白色的尸体,只有它们--那些黑肤的人,在汹涌的岩浆海水里不断地游动着、嬉戏着,没有受到任何伤害。
  正是那层黑色的皮肤使它们免受烧炙之苦。
  我紧紧抱着一块突起的礁石,一动也不敢动,滚烫的海水的冲击在我身上留下累累伤痕。巨浪每次汹涌淹来,然后退去,有数小时的平静。我知道自己肯定会死于下一轮海浪的冲击。
  把你的血给我喝,就送你到岸上。它游到我身边。
  它变形的舌头绕到我脸上,,灼热的气息伴着火山的熔岩扑面而来,我被他缠得无法呼吸。
  我把手伸给它,苍白的皮肤上呈现出浅青色的脉搏,"我要换另一件东西。"
  什么?
  "你的拥抱。"
  为什么?
  它有些诧异,疑惑地望着我。穿过它在黑暗中闪动的眼睛,我看见了冰河里清澈的河水和远方红顶的房子。
  
  为什么?他哀伤地望着我,面目开始变得模糊,只有清澈的眼睛依然明亮。
  
  我闭上双眼,身体有些颤抖。
  这是什么?它望着我的脸问。
  "眼泪。"
  干什么用的?
  "用来……,是用来想念的。"
  想念是什么?
  "想念是、是……是水--就是这个。"我再次闭上双眼,滴到它身上的眼泪发出嘶嘶的响声。
  "曾经有一个人,对我说,你没有家,你是一个外星人,但是我的房子可以借给你。……他说,难道你不知道吗?我是为你而存在的啊!……
  "为什么?他也曾经这样问我。就如同你一样,……你们有着同样透明的眼睛。……因为、因为……
  "--因为我是如此的想念你!"
  我的衣服被他身体中涌出的热量燃烧殆尽,散发出烧焦的味道,我赤裸的身体感到彻骨的寒冷。
  远方云团扶摇直上,笼罩在火山灰云团中的夕阳即将坠落,团团烟雾不断扩散,银色的烟雾在空中漫无边际。
  我向前走去,一种从未有过的质感扑面而来,过于真实的东西总是会让人恐惧,汹涌的热浪迎面袭来。
  我用我的手臂拥向这个人、这座时间的海岛,其中有不停飞驰的冰川、永远燃烧的熔岩,水与火之间焦灼的疼痛、红顶的房子、整个宇宙--和我爱的人。
  在这种拥抱中,我正在消失,我闻到秋天的水仙花的味道,它们即将死去,根已经烂在水中,但是香味犹存,甜美而腐烂的水仙花正在临近冬天的晚秋逐渐消逝。
  
  "假如我必将死去,那么就让我死于烈火吧!"
                  --米兰·昆德拉
  
  随身听里的许巍在唱:
  "我只有两天,一天用来路过,另一天还是路过。"
  你想想冰的反面是什么?画外音问。
  "是火。"
  我站在时间之箭的中央,"那么你的意思是说,我是在过去?因为未来的反面是过去,所以他不再认识我,因为他来自于过去。时间令相爱的人永远不能在一起,是这样吗?"
  你还是不明白,你怎么这么笨?看看你面前吧!
  耳机掉下来,我发现自己站在菜市场的中心,四周是荒芜而喧闹的人群。
  没有电池了!
  我恐惧地想,最可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--在到处都是人的市场里我的随时身听没有电池了。
  小匣子里不再有水晶一样东西流出来,我毫无防备地站在傍晚的街头,感到万分恐惧。
  "不,不要紧,"我安慰着耗尽生命的随身听,"往前走,只要穿过这条街道,咱们就可以到家了。"
  路边的铁盆里放着十几条鱼,摊主一边用手拨弄着它们,一边大声喊道:
  活的,活的!全是活的!
  更远一点儿的地方,有人放倒了路旁的一棵树,正在用巨大的电锯切割着它的根部,伴着嗡嗡的嘈音,还沾着赭褐色泥土的树根汁液飞溅。不远处小学校里放学的孩子们,围着电锯和树,好奇地观看着,时不时地发出一两声惊叹。
  大一点儿的孩子不屑地走开,冲向前面的游戏厅。
  学校门口立着一扇门一样大的木板,上面挂着绘画班招生的启示,旁边的树上则醒目地贴着:祖传秘方,包治各种性病。
  小学校的后操场没有什么人,没有人的空旷的操场看起来很大很辽阔的样子,象是少女的子宫,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长出许许多多的小孩子。我想象着早上八点钟阳光明媚的操场上,随着铃声一下子如同雨后的春笋一般冒出来的学生们,忽然觉得很不可思议。
  我想不管怎样,这实在是一个荒诞之极的地方。你永远无法了解一张张脸孔后的想法,这些人像我一样统统都是不可理解的。
  身后有人哼唱着一首歌:
  我相信爱情
  可它不在这里
  它在流行的歌曲里
  在黑白片的对白里
  
  我不相信你
  可你过于美丽
  你的身体温暖无比
  你的气味让我着迷
  
  这里春光明媚
  无限温暖
  所有的笑脸都在摧毁
  你孤独的生命力
  
  我不在乎他们
  可自由迷离
  当我不再真心想你
  我又怎么感觉上帝
  
  tobeornottobe
  这始终是个问题
  虽然有人唱letitbe
  但是他已经被人击毙啦
  
  tobeornottobe
  letitbe
  他已经被人击毙
  就是这样
  他已经被人击毙
  
  我相信真理
  但无法相信自己
  在灿烂的阳光下止不住的腐烂
  
  我大声问道,"以现在为圆心,向两边无限延伸会到达哪里?--未来和过去究竟在哪里?"
  
  答案是哪里也达不到。
  除了现在和你,在这个世界上无别他物。
  
  它们从不存在,对你来说,只有现在。画外音说。
  约翰·列侬在音箱里仍旧反复地吟唱着Letitbe、letitbe。
  为什么我不能在未来和过去存在,为什么我不能和我爱的人在一起?难道这一切不正是我的感觉?难道我不是凭借着它而存在的吗?
  因为它们不过是你的想像:过去被你歪曲了;而未来,只要现在存在,它就不可能存在。而现在永远都是存在着的,因为你自己就是那个圆心。
  我问他,"那么现在、现在究竟在哪里呢?"
  就在这里啊。
  "只有我吗?"
  是呀,只有你。
  "从没有别的什么吗?"
  没有。
  "可是这样岂不是太寂寞了吗?"
  人本来就是这样的。这是无法改变的,不管出生还是死亡都只能是一个人。
  梳妆镜就在我的前方,我看见镜子里的人有一张朦胧不清的脸,她的眼睛因为我的泪水而显得面目模糊。
  "是吗?"
 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镜子里的人。
  约翰·列侬开始唱《yesterday》。
  "可我曾经被溶化过也被凝固过,难道这不能改变什么吗?"
  难道不能改变什么吗?镜子里的人反问道。
  笃、笃、笃……,那只蜂鸟敲门问道:我能进来吗?
  不,你不能,请不要这样,我也不知道自己脑袋里究竟隐藏了什么,你想想,还有什么能比一个人的大脑更深更暗?不要,不要看它吧。我尝试着劝说它。
  可是我一定要进去!这次我肯定能赢你!它不再讲道理,笃笃的敲击声充斥了整个世界。
  
  摩尔菲斯对NEO说:我猜你一定觉得象艾丽丝……漫游到了仙境,……而你忍受这一切,只是因为你想从梦中惊醒。……
  
  巨大的时间之箭盘旋交错,我无法停止地滞留在此地,我的爱人和亲人统统离我而去,随风散落在不远的堤岸,我远远地看着他们,却无力接近。
  此时,轻风吹拂,遥远的天边星子坠落于湖面,钟表叮叮的嘀嗒声从我耳边慢慢流走。我思念未来,如同水中的歌声有形而无质,我想念过去,如同死亡的殒石不能停止的燃烧。
  有人请求我进入水中或是救他上岸,可是四处皆水,到处是岸,又哪来的水哪里来的岸?
  我被现在桎梏在河的两岸,有人在此放声痛哭,有人轻声吟唱,歌声穿过水流进入我的大脑。
  悬在空中的巨石终于怦然落地,所有的水都开始燃烧。温暖的睡意袭卷而来。
  "不要苦思无人得知的事情
  生活画面的含意无法肯定
  你把你射落的野天鹅暂时
  养在院子里拖着打碎的翅膀
  你说它使你忆起遥远的天性
  本来与你同源如你被你毁灭"
  --格奥尔格《不要苦思无人得知的事情》
  
  我关上壁灯,脱下旅游鞋,深紫色的窗帘将月光挡在窗外,黑暗中,约翰·列侬在唱《imagine》。唱片在电脑光驱里沙沙地转动,我躺下来,闭上双眼,任凭岁月中散失的沙粒一般的歌声穿过我的耳膜。
  他在唱:YoumaysayI'madreamer,butI'mnotonlyone.
  
  昨天我买了两张CD,其中一张是Beatles的精选,另外一张有一首歌叫《unicornsong》(《独角兽之歌》)。
  村上的书曾经问:没有防御能力的脆弱的独角兽是如何生存的?
  答案是没有天敌。
  它们全部住在一个周围被危险的围墙环绕着的圆形台地。围墙绕过几万年的岁月而崩溃,极自然地变成和缓的山丘。台地既有丰富的水源,土地又很肥沃。在那里面被进化所遗弃的孩子独角兽便在没有天敌的情况下,静悄悄地栖息着。
  整个场所都与世隔绝,其他任何动物也无法入侵。
  书里说,这些结论是经过俄罗斯一位生物学教授的考证而得出的,但是由于战争的爆发,所有的研究成果以及标本全部被毁坏,因此那个独角兽的遗址被永远的埋葬了起来。
  因此,永远也不会有人能够真正了解独角兽的世界了。
  
  我走进房间,关上门,对屋子里的人说:
  "这并不是一个好玩儿的游戏。"
  (完)
  
  本文由作者本人提供,科幻桃花源友情推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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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卓作品系列:
1.暗杀
2.98`法兰西之夜
3.遗忘
4.水妖
5.沉没
6.独角兽之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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